心密二祖王驤陸上師開示錄

(六)大心之用

顛倒者,心小用之果也,人與人,族與族,國與國,皆因小見而多爭,以小用則自然漸趨於惡。言善者,平之而已,未能空也。古人爭論性之善惡,以未見性,故作此語。此性者,習也,心也。性無善惡,而起心以成習。一若出乎性之本然者,遂有此偏見,不知善惡乃心上幻起之變化,非性分事。性不因此而增損,故曰﹕不污染。莊子逍遙篇,其旨欲人大其心而且可以入道。華嚴之旨,佛以此經付大心凡夫,心大則志趣遠大,承當力強,於覺為近。此君子小人之分,而大心之中,復有澈與未澈之比。未見性者,心未空寂,其用雖大而不圓,或圓而不遍。每從心上計心,心日趨於小。為精為專,以相對也。必先內證空寂之本性,然後起諸心用,則妙觀一切本空之理。我心之所執持者不堅,故能廣而大,圓而遍,通而不住。善而不取,何有於惡,此大心之用,非樂小法者堪知。

人之生焉,以秉五欲而來。所謂因淫欲而正性命。五欲者,財、色、食、名、睡是其根也。既有其根,則必滋生枝葉花果,遇緣而發,無有窮期,此自然之勢也。以演變之無窮,遂有六道之妄立。發揮其幻心,求暢其五欲,本性由是迷昧。所用之心,不覺由大而小,枉自受苦不知所止。此先覺者之所悲憫,而大悲之愿所收啟發也。管子曰﹕「心之中又有心也。」此始覺者也。知以心攝心,用減其欲。自古先哲,莫不本此義以救世。於是倡為學說,曰﹕先正其心,心正於內而後所行不妄。立善防惡者,禮也。禁非立是者,法也。和其情意者,樂也。興發其志趣者,詩歌也。皆謀所以調伏其心。亦無非引之由小而大,自除其苦而已。

心為萬物之主,而易為奴。心繫於欲,為欲之奴矣。父子昆弟夫婦朋友 之情,皆依於欲,而真義以亡。社會人類之相處,無不尚利以資其欲,此義之所以不敵,而道之日喪也。欲者,非人力所可化除者也,亦非空言天理所可制止者也。禮教者,亦防之於一時,其根仍在也。雖有賢父兄之導化,亦比較稍善,其根仍在也。即能自動制止,亦只止於一時,外誘之力若強,仍可循故道而發揮,其根仍在也。何也?無始以來積習深厚,豈半生之力所可化除者哉!故雖百聖千賢訓導之導,禮教法治督責之嚴,終不能使其究竟者也。心者幻也,以言乎幻,知不可究竟矣。徒能暫救於一時,以為方便,乃假名曰究竟耳。佛無法以度無緣之人,其他可知。眾生之類,何止八萬四千,其中知了脫生死者,百萬中不得一也。怖生死而肯痛切求了者,百萬中不得一也。能自了生死,又為他人謀者,又百萬中不得一也。何也?人生以了生死為究竟。今於顛倒中求了生死,終難得也。生死者,幻心也,惟離幻心以見真性,由真性中自起大用,方為徹底。神會大師云﹕「知空寂而了法身,了法身而真能脫,是名正宗。」今不明心見性,徒從幻上計幻,境相顛倒,有何究竟之可言哉。

雖然,眾生佛性固自平等也,但為五欲所朦,一時迷惘,其本性原無雜無壞也。今一時沉溺於海,菩薩以大悲力而施廣度。惟因緣不同,有居水面者,有沉海底者,有近有遠者,有肯出不肯出者,乃至有疑謗反對者,顧此則失彼,雖不勝其勞苦,而菩薩本愿不退也。惟佛知其因緣,不事強求,隨緣而度,亦無喜惱。暫以一時方便為究竟,言於不可究竟中,如是方便為究竟耳,故有度之成佛、成菩薩、成聖賢、成天人者,亦皆幻化而已。且曰﹕彼非眾生,此言彼皆佛也,不得以眾生目之。又曰﹕非不眾生,此言即今一時幻心顛倒,又不得不名為眾生矣。惟以不明自性,故所用之心,小而不大。一切賢聖,其未見性者,所用之心,亦大而不圓。均未究竟,惟大小、善惡、邪正、高下之分而已。古先哲之所用其心以救世者,曰﹕使其自救,其方針與佛不異,而法用不同。彼曰﹕制心、伏心、正心、攝心,皆以心外之心相對治者也。管子所云心之中又有心者,此心亦依心而起,但知以心制心,非見性後所用之心。故不外對治,對治之果,為去惡而存善,若有所存,非究竟也。如非禮勿視,其初心為非禮,其再起之心為覺知非禮而勿視,而勿視之心未泯。故曰﹕猶有所存。至於聖人,則知心之上,獨有一物也。故曰﹕慎獨。彼曰清心、曰淨心、曰無心,於此中已悟見有聲無臭者,隱微莫顯者,推之以名曰性、曰道,是去見性已近。己知有至高無上獨一無二之本性,而未澈見者也。故其心用,皆不敢離於本位。然比較為圓為大,等以見之未澈,遂有存養之意,以懼其亡失也。且亦無人明言心為絕對之幻化者,性之相貌究為何者,但曰﹕我天然本有者曰性(天命之謂性),隨性而起之心,合乎自然者曰道(率性之謂道),道亡而教以復其本曰修(修道之謂教),此數語,實已見到性分上事,惜下文未有歸性之法,仍不離乎心用,但曰誠而已矣。至如何而曰明心、曰空心,用以證入此真性者,則未之聞也。心行未可分也,愚者強分為二,更不知明心見性為何事。又如外道小得定相,幻見月輪於青眼者,自謂已明心見性矣,豈不怪哉!

禮教者!菩薩順度之慈化也。治者,金剛逆化之方便也。必二者同出於大悲之愿,則無或濫或峻之偏。政濫則民慢法,峻則民殘。故曰寬猛相濟,政是以和。彼之欲求萬世不易之法,以為究竟者,多見其不知量也。救度眾生幻心,終不得究竟之法也,亦暫時維繫而已。法有時而窮,惡無時而或絕。故有一時一世之究竟者,十世百世之究竟者,以論乎時間,則終非究竟可知矣。佛故曰方便以為究竟,正以參透世界眾生,但能如是維繫。若求根本解決,惟有使其明心見性之一法。教以六度萬行三十七助道品者,皆明心前之方便幻怯。茍能自覺自度,則不勞一切法治而自普化,能起覺照,因果自然洞明。所謀者遠,五欲自能制止。覺於心者,雖覺末澈也,惡根未拔也。覺於本者,雖一時未覺,而本已鬆也。由覺本而再覺於心,則大用以起,其根必可拔除而徹底解決矣。此中過程,非一言所可決定,亦非一時之修所可造詣,亦日習而已矣。

以心反觀者,內證之德也。以心起用者,外修之功也。前為入道,為本。後為法用,為末。內證之德以自問,外修之功以對人。必先由內而外,方為有體有用之學。但人習於務外,不知內證為何事。故自鑒者鮮,不自鑒則責於人者深,求其究竟,其亦難矣。況人之賢愚,高下不等。凡稍才之出眾者,又自執以為是,眾生又從而推尊之,使其執我益強,而反觀內證之道益疏。若復更有智者,即起而與之相竟,各倡為說,各執理由。眾生之心,本習於浮動,於是分黨立派,入於意氣用事,禍患且不可測。淮南子曰﹕體道者,逸而不窮。任教者,勞而無功。善游者溺,善騎者墜,各以其所好,反自為禍。是故,好事者未嘗不中,爭利者未嘗不窮云云。此無他,心向外馳,忘其本也。使人人知此,則能所以自處矣。

自古先哲所言救世之道,無不曲盡其理,惜未嘗有進行之方法。內證之道,亦未見指示,幾令人無下手處。遂使諸外道肆其邪說,人轉趨之若狂。足見人人未嘗不思求道,苦無入門之路。自誤者七,誤於人者三,豈其福德因緣耶!

佛教人布施者,所以發大心也。布施至去其我見,為最大之法布施。布施之意,為發大悲心也。為人者多,則為己者少。然必依菩提心之因,言因地必證人性空,用大悲之根本以植。以由性空所發,故能具方便之妙用,然後可言究竟。此大心之初步法用,亦為入佛之根本。如【華嚴經】云﹕「此經不付菩薩等乎,乃付予大心凡夫。」可見大心乃成佛之關鍵,亦自度之根本。今不於性內轉,而於心外求,其基已小,決難成就。故曰﹕依於眾生而起大悲,依大悲發菩提心,依菩提心成等正覺。如是佛法處處不離眾生,即不離世法人事,可謂積極之至矣。且視自他不二,發菩提心者,自利也,亦為利他。方便者,應付世事也。必依菩提為本,乃能發大心之用。能處處方便者,大心之果位也,否則徒託空言而已。佛經之來中國,在中古之世。古人有未及見者,更以門戶之見過深,不取而融會之,遂不得其用。有晉人牟子一書,言佛最詳,世人稍知佛學之廣大,若淵明一流,意境迫實於佛,其超然物外,深具般若之機用。後之大儒,晚年亦無不取法於佛以作根基。至明之王陽明先生,則能起佛之妙用矣,以體大則用大也。今之學者,如欲了生死起大機大用者,於見性一道,其痛切加之意哉!

甲申十二月書示南北同人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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